飛燕驚龍

羨慕玉嬌龍的縱情，卻不一定做得到如她縱情；喜歡羅小虎的癡情，卻不一定做得到如他癡情；欣賞俞秀蓮的深情，卻不一定做得到如她深情；懂得李慕白的鍾情，卻不一定做得到如他鍾情。

　　最縱情的人，活像不肯長大的孩子，累得旁人老替他收拾殘局；最癡情的人當局者迷，任憑你說破了喉嚨，他仍在情局裡受罪；最深情的人，只求付出無怨無悔，你見了都忍不住要痛罵一聲天地不仁；最鍾情的人，他可能只在心裡鍾情，現實人生裡恍若無情。

　　最美滿的人不一定最幸福；最明白自己想要什麼的人不一定能得到自己最想要；最深情的人往往得不到最真實的感情；最懂得過日子的人總是被不懂過日子的人絆住；你最愛的人不一定愛你，就算愛你也不一定能成眷屬；最了解你的人不一定能包容你，能包容你的人你偏偏又不愛...

　　這樣的句子，我可以造一百句，你可以看一百句。但，那又如何？能使我們頓悟嗎？能使我們解脫嗎？能使我們上得了天堂去得了極樂嗎？

　　我說一句愛你就真能如願愛你嗎？心繫君心身在天涯，奈何！你說厭憎他便真能排拒他嗎？你能回到最初相遇的瞬間並拿起立可白塗掉一切還原純白嗎？那刺目的白，還真是純白嗎？

　　唉！認了吧─我們都是玉嬌龍，敢做敢當卻得不到幸福；我們都是羅小虎，飛蛾撲火換得一身情傷；我們都是俞秀蓮，有情難守，有苦難言；我們都是李慕白，講仁重義卻難得善終。

　　你說這人生太豈有此理，你說這人生太臥虎藏龍；但你也只能忍它個豈有此理，任憑它臥虎藏龍。要不然怎樣？你撞破頭都還不一定能得個飛灰湮滅。

　　你無奈，有人比你更無奈；你辛苦，有人比你更辛苦；你傷心，有人比你更傷心。

　　你在高崖上朝天怒喊，旁邊忽然有人跳崖，你突然拿不定主意是否該跟著跳崖。你是第一個怒喊的，但喊了許多年還在這裡。你是第一個出走的，但走了許多年也走不出情困的死胡同。你以為你最聰明，可是你最落魄；你以為你有為有守，別人卻笑你太清高。你放著弱水三千偏去取那一瓢飲，結果飲恨；你關起門來自掃門前雪，結果雪融。

　　情人昨天才山盟海誓過，結果他今天轉身就走；夫妻這一刻看似舉案齊眉，下一秒忽然大打出手。世事是昨是今非；感情是舊愛新歡。

　　十五月圓才過，轉眼只剩月牙，情人罵你：「不是說月亮代表你的心嗎？你的心呢？給狗吃啦？」你慌忙陪笑道：「對啊對啊，自古傳說有天狗會吃月的哩...」話還沒說完就先挨了情人一巴掌。你含恨地想起蘇東坡說的：「人有悲歡離合，月有陰晴圓缺，此事古難全。」這該死的北宋書生說得還真準！

　　何苦咧，人家早死了八百多年了，你又何苦多咒他一回。

　　到頭來，話說這人生就任憑它臥虎藏龍吧。說是悲觀也好，說是豁達也罷，就聽了北宋書生的：「誰怕？一簑煙雨任平生！」


文／璇戀　93.10.18